【“海河杯”全国文学大奖赛征文】崔文| 谁害死了儿子
谁害死了儿子
文/崔文
“海河杯”全国文学大奖赛征文作品
小说
041
金秋，天然混成的五花山，层林尽染，姹紫嫣红，和往年一样上下山的人络绎不绝。
女人提着一篮子秋果下了山。
过一段砂石路，转一个胳膊肘弯，就到家了。
男人在院门口擦拭着写有“补胎”二字的竖牌。
女人象征性地在手上揉搓了几下果子，塞进了男人的嘴里，男人配合着鼓起了腮帮子，美美地咀嚼起来。
晌午，女人麻利地张罗了几碟小菜，烫上一壶高粱酒，把男人喊进了屋。
男人给女人夹了一块肉放进碗里，女人将肉和米饭掺着送进嘴里，脸上写满了幸福。男人对不起女人，女人为了他，和家人断绝了关系，私奔到这里10多年了。他曾经不止一次地问过自己，何时才能让自己的女人过上想要的生活？想着想着，男人一扬脖干了一盅酒。
一日，女人进城回来满脸愁容，男人再三追问得知，女人的父亲病重已住进医院，住院费还在东挪西凑。男人把女人拥进怀里，他想无论用什么办法也不能让女人受委屈。
男人愁，愁过往的车少，补胎的更少，一天不过一两台车。
晚上，一则电视新闻让男人看到了赚钱希望——山下施工要建一个省级工业园区。
梦里，他脑海中浮现出了一个壮观的场面：拉钢材、运化肥的车像蚂蚁似的从他门前缓缓驶过，大把大把的钞票在眼前飞舞，想着想着，一个龌龊的发财计划在他心里升腾……此时，女人甜美的鼾声早已响起。
没几天，三四台车停进了补胎店院子，司机跳下车急忙道：“扎胎了，师傅帮弄一弄”，男人掐掉手中烟，开始了卸胎、打磨、补眼。
“一共两个眼，一百元”的话音刚落，司机冲着男人不解地问，“城里都是二十元一个眼子”，“涨价了，你看现在什么不涨价？”男人满脸赔笑地回着。
又过几天，七八台车停进了补胎店院子，司机跳下车急忙道：“扎胎了，师傅帮弄一弄”，男人掐掉手中烟，喊来女人一起帮忙，又开始了卸胎、打磨、补眼。
司机也不问价，只管掏钱，大家都知道涨价了。司机捡起刚刚拔下来的钉子，看了又看，自语道：“怎么几个钉子都一个模样”，他狠狠地吐出一句脏话，“是哪个龟儿子丢的，弄坏了老子的车？”
夕阳西下，一个满脸络腮胡子的司机找到男人说，“能不能帮我查查这种钉子附近哪有卖的？我这一个月让这种钉子扎了两回了，损失钱不说，重要是耽误事呀？”说着，展开手心伸向男人眼前，低头收拾工具的男人扫了一眼说，“真没有见过这种钉子”。
一连两三个月，每天都会有近七台车来补胎，小店的生意一下子火了起来。
静夜，女人锁严屋门，在沾满油脂的饭桌上摊开币额大小不等的钱数了起来，总共两万多块。她小心翼翼地把钱放进了写有父亲名字的包裹里。
女人笑得合不拢嘴。一面招呼外屋的男人歇息，一面早早地为男人热起了被窝。
男人的儿子给男人打了个电话，明早从城里回来给母亲过生日，为了给母亲一个惊喜，嘱咐男人不要告诉女人，男人痛快地答应了。
次日一早，女人用力推搡着懒在炕上的男人说：“快起来，有一个小车在路口胳膊肘弯处翻下了沟”。
男人半披着衣服跟着女人向事故地点跑去，当看清了已没有生命体征的驾驶员的面容时，男人傻了，女人晕了。
一番哭喊声后，男人和女人互念着儿子的乳名。
男人走到撞变了形的车子后面，一眼看见了扎在车胎上那两个再也熟悉不过的钉子。
男人抡起拳头像雨点似的捶打着自己的头和胸，扪心自问：是我害死了儿子！
为了给女人赚更多的钱，男人想了一个阴招，每天早晨避开熟睡中的女人后，将在城里买来的钉子撒在砂石路上，他深知一旦撒在路口胳膊肘弯处很容易发生车辆事故……
静下来一想，男人狐疑了，这段日子就今天早上没撒钉子，因为他知道儿子要回来，这钉子是从哪来的哪？
男人沿着刹车印寻去，路口胳膊肘弯处的地方刹车痕迹最重，钉子应该是在这里扎上的，引起车辆失控，导致事故发生。男人脑海中升腾起太多不解的问号？
“是我害死了儿子！”女人满脸泪痕哽咽着说。
是你？怎么可能？男人用莫名的眼神看着自己心爱的女人，“你去撒钉子的事，我都知道，看你今天早上没起来，知道你太累了就没叫醒你，我打开你上了锁的工具箱并拿了几个钉子撒在了路口胳膊肘弯处的地方”……
男人爱恨交织，追悔莫及。他紧紧地抱住女人含泪说了一句话，“这不怪你，是天意”。
女人生日这天，男人和女人捧着儿子的骨灰走出了殡仪馆，他们将儿子的骨灰埋在了路口胳膊肘弯处的山上。
山下，拉钢材、运化肥的车像蚂蚁似的从他们门前缓缓驶过。
打那以后，过往的车辆很少有人去补胎了……
河北省作家协会小小说艺委会会员,东北小小说沙龙会员，洛阳小小说学会会员，佳木斯市作家协会会员，佳木斯市青联委员，微刊编辑，签约作家。
作品散见于《人民日报》《香港文汇报》《河北小小说》《花溪》《北方文学》《东北风》《佳木斯日报》《鹰山文学》等，迄今谱文200余万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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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远，只不过
是巨大永恒里的
一秒钟而已 。